王士禛《與查慎行尺牘卷》
(一)獻歲遙聞榮簡文衡,深為朝寧得人之慶。所期敦厲士習,獎拔孤寒,不負所學,以不負特達之知者。吾輩讀書稽古之一大樂事也。人便專候新祉,并申抃喜之私。兼及者翁年兄處所刻《居易錄》,其版不知收貯何許。前已寄字奉商,不知已有定議與否。今直上年兄往武林,如從此處商轉寄之法,亦自直截勝他處也。惟單神與直老面訂,并作一字與康詒為妙。匆匆,不一。生名耑肅,昚。
(二)入春有德水之役,往返千里,痰咳大作,委頓不堪。秋史來,得手書,深慰。讀條約誓詞,知冰蘗之操可質鬼神,可格豚魚。士君子讀書,懷古千秋,自命自合如此。又讀《拔士錄》,文雖不多,而古雅雋永。如朱弦疏越,一唱三嘆,所謂古調不彈者也。龍門香山倡和諸篇,自韋白、歐尹諸公以來,風流歇絕,一旦復續而又皆及吾門,欣快何如耶。孟穀遲莫可念,昔渠與天章在中州學使幕中,盛有唱和,播在人口,今二十餘年矣。筆力正復不減。今其去往踪跡如何,念之念之。秋史欲不佞丹鉛,嗽病甚劇。萬不能從事筆墨,以俟他日可也。明汴梁西亭王孫有《中州人物志》一書,不知兵燹之後有存本否。希公暇一訪之,力疾不盡。二月廿一日,期士禛頓首。
(三)西厓督河南學政三載,此一行可不負半世讀書稽古之力矣,可與河津薛文清公齊名千載矣。操守如此,而以寬大和平劑之,更無刻薄求名之惡質,尤可敬也。聞有陪京之擢方,念無,念無便郵寄訊,又知未久,即入佐銀臺,喜慰無量。比有詩話三卷,頗載近人名句。覓西厓《黔行》一集竟不可得,止於近著《分甘餘話》中詳載「中州誓天,不名一錢」一段耳,甚為悵悵。或多寄近詩,尚可補入詩話也。昨吳寶厓兄述西厓念我之意甚切,可云古道照顏色,近刻戊子年(1708)詩內追錄〈丁卯(1687)喜聞捷報〉一絕句,今附呈一冊并一牋,託秋史奉上,亦足見吾輩之交,久要不忘云尔。近日湖筆絕少佳者,祈為物色相寄。向有莫石筆格一,峰巒水道,天然可愛。五月初,與青氈故物,俱為大力者負之而趨,祈西厓向東粵宦游者物色一枚,感荷不淺。匆匆未盡。臘月十九日,士禛再拜。
(四)數十年來師友之誼,未有如吾西厓者,瀕行屢辱過從尉藉,兼為經營脂秣之具,始能戒塗,別後行泥淖中半月餘,然後抵舍,疲O甚矣,比來興居納福,子文聞尚在敝郡,未能通問也。羽便專候,兼謝種種關切之雅,憑穎神往。生名專具。昚。 刻書一事祈留意,時一訊之,至囑。
(五)天章,悔人,相繼下世,昨聞子文亦歿於南O矣,哀悼之甚,惟有喚奈何耳。
(六)納時表弟至都,具悉老先生福履,欣慰無似,內陞榮問,適當時事紛紜之時,不敢寸函馳賀,知蒙台鑒也。香山碑記石刻已領,到老先生宦跡所留,直與白傳並峙天中,欽服不已,吟成長律一章,便郵草草,未遑錄呈,統俟文旌北來,面奉大教矣。外一單,係 楊耑翁老先生見托者,特為轉達左右,大賢當路,表彰明德以聽仁人孝子之心,想亦錫類所必及也。匆匆附O,兼候台安,臨啟虔切。同學 名心肅敬沖。二月廿三日。
(七)貧家設客,直似豚蹄之祝,篝車何敢輕速長者之駕,恃老先生夙昔至愛,或不以唐突為嫌。明日齋期已過,且未上新任,計當清暇之時,敢邀騶從左顧,作竟日盤桓,專此候命,倘蒙惠肯,當別訂蘿軒(翁蘿軒),蔗山(錢以塏)兩兄奉陪耳。臨啟虔企,同學 慎行頓首,敬沖。
(八)專啟者,總憲家有錢姓兄弟捐貲重修古普濟寺,必欲侍作記,且囑(乞字點去)轉求老先生台銜篆額,跪請再三,情不能拒,已擅許之矣。謹將草稿呈覽,幸加削O鑒定,以便書丹,本當面懇,適有他冗,肅此代叩,伏候見原。 O頓首。敬沖。
引首:二老風流。琅邪後學王澍。印記:王澍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