傅山《與右玄書冊》28 x 15 cm x 38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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〈酬右玄學詩之作〉式微羞學賦胡泥,和汝倡予二野黎。小器先盈蚯蚓竅,空羣老健騄驊蹄。轗軻但作天河石,雲錦能支織女機。蕭瑟子山吟興盡,頓如齧缺遇王倪。
〈趙氏山池〉風塵黯天地,遄走惡遺跡。符生志買山,百萬難于頔。棲棲向子平,因人問幽僻。俄游天水鄉,小壺一邱側。入門綠韻寒,塘組蔆花碧。玎璫簷玉鳴,滴哀箏擊。中暍緒如焚,霜梨黃玉摘。造席見番繪,黑繒金代墨。桀哉一狻猊,降意馴羌笛。邂逅何太親,豈是好奇癖。中原一陸沈,羞見神州客。心魂安亂賊,毛髮猙獰逆。未如茲老番,鬈鬍踏烏革。不必通詩書,尙存古顏色。撫心通畫情,凡物皆足役。猛獸可教戰,指顧妙組織。唐京亂羯虜,花門亦需力。所咎留不遺,浣老吟詠戚
〈索居無筆偶折柳枝作書輒成奇字率意二首〉方外中書不屑描,樓前高柳茂垂條。折來菀菀秋風葉,削去亭亭冷玉苕。世俗文書難點,軒轅道士可雲霄。若逢圮上黃翁帙,鳥篆蟲琱可一標。腕掘臨池不會柔,鋒枝秃硬獨相求。公權骨力生來足,張緒風流老漸收。隸餓嚴家却蕭散,樹枯冬月突顚甹。插花舞女當嫌醜,乞米顔公青許留。
賞析
款題說到「道人之詩,道人之性也。支離率易,不衷於法」,這雖然說是詩,傅山的書法也強調「寧支離毋輕滑,寧直率毋安排」,兩者有相通之處。據白謙慎先生研究,認為此冊在傅山的早期作品中,最為精采。此冊書跡的書寫速度極快,但提按、轉折都交代得非常清楚,沒有含混,技法嫻熟,可與陳淳的小草媲美。傅山的草書淵源於二王和元明秀美一路,少年時書風也受趙孟頫影響,但此冊的書風呈現較趙更加瀟灑飄逸,這樣的風格,清初著名的詩人李因篤說到「太原徵君草隸絕世,有索靖、王羲之風」,此冊是以王羲之的小草為基本格調,點畫的組合較為寬綽,由於字型小,在運筆上以腕為主,傅山以流暢的牽帶將點畫組合起來,可見他手腕之活。同時,此冊字型向右上方略傾斜,這是章草的遺意,為後世觀者提供了傅山早期草書結字嚴整的例證。
〈蒼巖限韻同居實垂雲作〉飛橋彩蜺徽,宜可度天妃。險亙愁崖弱,風欄冷玉肥(橋有龍下井)。洞雲虛作楦,高樹老難幾。千尺蒼巖勢,憑觀反失嵬(〈橋樓〉)。石檀拔石精,枝柯紐石繩。輪囷絡紫贔,鱗甲穿青鯪。輆(車止)骨不折,風霜神愈生。盤根礪吾劍,金鐵滿山鳴(〈再詠石檀〉)。美人不可望,尋幽幽斷腸。山樓慘空翠,風雨昏斜陽。依膝有老母,遠心無故鄕。恨不如黃鵠,片時千里翔(〈巖興〉)。終日面嶙峋,相看忽不真。碎有石為報,渾無雲可尋。僧房爨香濕,鳥坐林葉深。巖溜天酒,令醉山中人(〈巖閣看雨〉)。電刷夜崖墨,雷驅山閣奔。寒薄佛燈灺,夢來客枕逡。鬼神迷日月,狖矜風雲。誰憐石壁裡,吟詠泣詩臣(〈巖宿夜大雷雨同白范二子枕上成〉)。一段寒山夢,濛淞撥不開。樹魂皴淡黑,天影軃淸霾。酒倦煙扶起,鐘來雪舞迴。暗香花未遠,冰友韻如梅(〈雪夜同文伯子堅木公伯渾驢背偶成張刻題作〉)。
(〈虯冄祠三首〉)耳食虯冄者,人頭喜一當。有仇不敢殺,黑夜䫉昂藏。細故何勝記,君恩不可忘。南來憶古跡,國士署途傍。吾冄能作佛,心手妙丁庖。想難奇中,鈍根徒自勞。菩提寍諱殺,痛快不容豪。斷得無明盡,蓮花可善刀。無心不者,七首可勝鐫。冄客於今在,頭顱取孰先。揮戈中一快,代斲手何憐。已矣黃冠了,皇天重與擔。
〈偶成壽無金石固〉壽無金石固,隘者復消磨。見酒即成醉,裁詩誰待歌。是人皆可活,獨我不能過。疾走將安適,涓梁奈影何。
〈還是看書好〉還是看書好,關門目也尊。無塵到銀海,有美共唐園。藥餌村居省,秋心對雨言。鶉襤容易癢,不學猛奴捫。
〈園〉園外誰家地,園翁不欲知。荒鋤無意荷,茂草懶情宜。老樹更風靜,高鶯獨語遲。井蘭紅一點,露綻小戎葵。
〈閒關上陀羅山二首〉東海西崑未得過,秋風吹客上陀羅。陸離雲粉凝青雪,菡萏巒㽔演石波。一撮冠新書劍卷,九原封舊涕洟多。桃源直處忘情士,未到忘情奈若何。南峯落落不多松,濤冷新秋帶石洶。黃面瞿曇悲大地,白衣客子嘯長風。岡巒龍舞英雄眼,日月烏號夢寐中。千里神州無好聽,老僧雙耳妙能聾。
〈索居無筆偶折柳枝作書輒成奇字二首〉方外中書不屑描,樓前高柳茂垂條。折來菀菀秋風葉,削去亭亭冷玉苕。世俗文書難點,軒轅道士可雲霄。若逢圮上黃翁帙,鳥篆蟲琱可一標。腕掘臨池不會柔,鋒枝秃硬獨相求。公權骨力生來足,張緒風流老漸收。隸餓嚴家却蕭散,樹枯冬月突顚甹。插花舞女當嫌醜,乞米顔公青許留。
〈藏山用伯岩喬先生韻〉藏山藏在九原東,神路雙松謖謖風。霧嶂幾層宮霍鮮,霜苔三色綠黃紅。當年難易人徒說,滿壁丹青畫不空。忠在晉家山亦敬,南方一笏面樓中。
〈仇猶秋興〉仇猶霜降雨淒淒,野客愁蕪酒不犂。國破敢尤童僕散,身存偏得友朋提。蟬言守死悲萊畢,馬足衡文惜楚黎。松老著寒青始覺,滿園紅葉作秋泥。
〈追悼古遺兄〉可惜一腔血,無由灑戰場。固關迴晉鄙,朱亥不從行。骨冷金臺雪,魂飛白簡霜。無衣賦雲表,哭叫九頭閶。
〈柬日葵先生〉處士孤村臥,先朝大老來。沈綿期一豁,秋氣重三台。土木闌干倚,星雲杖履迴。藏山寫惆悵,黯黮待青開。伏枕悲臺閣,嘉猷鑒御屏。爭詹峩豸直,議射翼龍靈。朝野漢廷尉,絲綸晉典型。聖恩何處憶,痛切有雷霆。
〈生日〉往昔虞生短,如今覺命長。杯盤聽朋友,蟲鼠不家鄕。老母朝南拜,方將媿北强。兩兒休壽我,天地淚茫茫。
〈淸涼石〉疎磬可林冷,雲根一片秋。無情薰不,有骨踏難柔。眼孔齊芥子,肘弓量石頭。堅貞見龍象,施利頷吾游。
〈落葉到棋局同右玄作〉落葉到棋局,隳人勝心。戰爭由我罷,掃蕩滿前侵。猛釋當枰子,閑觀秋木森。神全唯一著,睡榻不妨深。
右玄從盂廟藥市,致此素冊命書近詩。道人之詩,道人之性也。支離率易,不衷於法。右玄數謬賞之,謂特佳。道人實不欲妄自位置,極自知醜劣不佳,則右玄之稱,幾於無目矣。要之,中瘕癖者,酸鹹土炭,本非正味。而嗜之不改者,病為之也。不欲違意,為書離亂中近體若干首復之。右玄習醫日精,必有攻瘕癖妙藥石,且勿服之,服之則詩。一旦糞棄之,好我不終,毋乃自涼其德耶!道弟山。 鈐印:傅山私印
(王如金跋)往歲石道人寓盂山,陳子追隨焉。頃道人辱居西河,陳子又自盂山來,從道人講方術,慨然有行醫西河之意,將踰太行收藥餌,出策子索道人離亂諸體貯囊中,我謂不出戶而葠苓已在手矣。道人詩不肯輕示人,而獨於陳子不吝,陳子知道人,故不吝也。道人游方外,陳子能不拘于方,陳子真道人友哉。余幸而執鞭道人,又侍奕陳子,兩人不以禈底胝我,謬徵拙跋,亦曰柴胡桔梗,籠中不可不傋也云爾。竹癡弟王如金書。
(薛宗周跋)戊子(1648)初夏,右玄將提藥籠度大行,索青主道人近詩書冊以隨。曰:「吾擕此冊,如從青主遊也。」余語右玄曰:「若是,則余與青主共朝夕,日以佳篇示我,何異不出戶庭,而採得肉芝石髓耶?」右玄一笑而別。西河下農夫薛宗周識。
鑑藏印:秉初寓目、閻秉初審定書畫之記
解題
傅山此冊頁共錄自作詩十八題,共二十九首詩作,與傳世之詩文集相較,稍有異文,極具文獻價值。此詩冊後題跋收入傅山《霜紅龕集》,題為《與右玄書冊》。陳謐,字右玄,山西陽曲人。聚徒於汾西講學,妙解醫術,是傅山的好友。白謙慎曾撰〈傅山為陳謐作草書詩冊研究筆記〉一文,詳述傅山與陳謐之間的友誼。甲申國變時,傅山避難於山西盂縣,陳謐追隨至盂縣,向傅山學詩、學醫。約在順治三年至四年間(1646-1647),傅山僑寓汾州,陳謐又追隨而至。此冊頁即作於此時。所書皆為甲申、乙酉近詩,詩句充滿身世之悲與今昔之感。順治十一年至十二年(1654-1655),傅山因涉嫌參與抗清活動而身陷囹圄,陳謐曾赴獄中為傅山看診。傅山和陳謐,不僅是醫學上的師徒,亦是人生中不離不棄的摯友。詩題中還提及數位傅山的好友,如「古遺」為曹良直,山西汾陽人。「居實」為白允(孕)彩,河北榆關人。
款題說到「道人之詩,道人之性也。支離率易,不衷於法」,這雖然說是詩,傅山的書法也強調「寧支離毋輕滑,寧直率毋安排」,兩者有相通之處。據白謙慎先生研究,認為此冊在傅山的早期作品中,最為精采。此冊書跡的書寫速度極快,但提按、轉折都交代得非常清楚,沒有含混,技法嫻熟,可與陳淳的小草媲美。傅山的草書淵源於二王和元明秀美一路,少年時書風也受趙孟頫影響,但此冊的書風呈現較趙更加瀟灑飄逸,這樣的風格,清初著名的詩人李因篤說到「太原徵君草隸絕世,有索靖、王羲之風」,此冊是以王羲之的小草為基本格調,點畫的組合較為寬綽,由於字型小,在運筆上以腕為主,傅山以流暢的牽帶將點畫組合起來,可見他手腕之活。同時,此冊字型向右上方略傾斜,這是章草的遺意,為後世觀者提供了傅山早期草書結字嚴整的例證。
傅山此冊頁共錄自作詩十八題,共二十九首詩作,與傳世之詩文集相較,稍有異文,極具文獻價值。此詩冊後題跋收入傅山《霜紅龕集》,題為《與右玄書冊》。陳謐,字右玄,山西陽曲人。聚徒於汾西講學,妙解醫術,是傅山的好友。白謙慎曾撰〈傅山為陳謐作草書詩冊研究筆記〉一文,詳述傅山與陳謐之間的友誼。甲申國變時,傅山避難於山西盂縣,陳謐追隨至盂縣,向傅山學詩、學醫。約在順治三年至四年間(1646-1647),傅山僑寓汾州,陳謐又追隨而至。此冊頁即作於此時。所書皆為甲申、乙酉近詩,詩句充滿身世之悲與今昔之感。順治十一年至十二年(1654-1655),傅山因涉嫌參與抗清活動而身陷囹圄,陳謐曾赴獄中為傅山看診。傅山和陳謐,不僅是醫學上的師徒,亦是人生中不離不棄的摯友。詩題中還提及數位傅山的好友,如「古遺」為曹良直,山西汾陽人。「居實」為白允(孕)彩,河北榆關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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