莫是龍《王羲之與謝萬書卷》
(張伯英引首)雲間書派,壬午之秋,張伯英。 鈐印:張伯英印、少溥
古之辭世者,或被髮陽狂,或污身穢迹,可謂艱矣。今僕坐而獲逸,遂其宿心,其為慶幸,豈非天賜。違天不祥。頃東遊還,脩植桑果,今盛敷榮,率諸子,抱弱孫,遊觀其間。有一味之甘,剖而分之,以娛目前。雖植德無殊邈,猶欲教養子孫以敦厚退讓,或有輕薄。庶令舉策數馬,彷彿萬石之風。君謂此何如?比當與安石東遊山海,并行田視地利,頤養閒適。衣食之餘,欲與親知時共歡讌,雖不能興言高咏,銜杯引滿,語田里所行,故以為撫掌之資,其為得意,可勝言耶!常依陸賈、班嗣、楊王孫之處世,甚欲希風數子,老夫志願,盡於此也。
逸少此帖,澹泊世緣,語意溫麗,千古而下,可以想見其人。「得一味,割而分之。」家常語,大有會。世又稱此為《分甘帖》。晉代高流,一語雋雅,膾炙人口如是。余好其言,偶錄一紙,以貽同好。遊方之內者,能無愧色乎。莫雲卿。 鈐印:飛雲閣、莫雲卿印、莫氏廷韓
(張伯英跋)山陰《辭世帖》,文載《法書要錄》,原跡之佚久矣。米海岳曾書之,見《鴻堂帖》。莫氏此書與米小有異同,香光素所推重,向只見其尺牘。此書山陰遺文,自是經意之作。詞翰並美,深可寶玩。壬午秋七月,張伯英。 鈐印:東涯
(傅申跋)
已酉、庚戌間,余因台北故宮博物院蔣慰堂院長之邀,參與首屆國際中國書畫研討會,發表〈〈畫說〉作者問題的研究〉一文。因〈畫說〉內有畫分南北宗之說,而舊皆歸于莫是龍名下。經余多方搜集資料,及莫雲卿與其師弟董其昌二人墨跡,唯董氏曾多次書寫與〈畫說〉相關的內容,又曾分析二者之收藏。〈畫說〉文中所論五代、元人古畫,多有雲卿未見者,而多為玄宰所藏所跋,故定為董其昌乃〈畫說〉之唯一作者。因當時日日排比二人書迹,故於雲卿手跡知之甚稔。一日翻閱克里夫蘭博物館出版之元代大展目錄中書跡作品,忽見有莫是龍之書法,甚異之。及細讀英文說明,始知該書跡在元初三大家鄧文原名下。余為証明該〈移宋保寧詩〉,絕非出自鄧文原之手,遂遍搜鄧氏書迹,先發表〈元代大書家鄧文原及其書迹〉,使讀者先有正確之鄧氏書風在胸中。再撰一文証明原在日本被定為鄧氏書迹之〈移送(宋)保寧詩〉實出於莫是龍之手,該文標題為〈鄧文原?莫是龍!現存日本之問題中國書跡研究之一〉,條列諸証據,確証該書迹乃出自莫氏之手無疑。雲卿之父莫如忠書出二王,而雲卿書才甚高,玄宰亦甚稱之,惜未享高壽,卒時才五十一歲。嘗見日本藏有其〈草書卷五岳詩〉、〈三竺詩卷〉等,皆縱逸有勢,非尋(常)書手所能。設令如玄宰之高壽,或當過之。嗚乎,天不假年,奈何。此卷尚有空餘,遂絮絮不能休。
(賞析)
莫是龍學習書法以二王為根本,又參學唐代李北海與宋朝米南宫,後自成一家。師弟董其昌稱贊莫是龍的書法「風流跌宕,俊爽多姿,醞釀諸家,匠心獨妙」,在風格上表現出灑脱風雅。這樣的書風,正是魏晋人所追求的「蕭散」風度。他曾學李北海用筆,線條有着碑刻般剛健沉着的力道,若與董其昌的生秀空靈相比,有另一種審美的品位在其中,合剛毅健美的風格,相當耐人尋味。
本件雖名為《臨王義之帖》,實際是抄錄王義之文集中的文章,而非臨帖。文章内容是是王義之寫給當時吏部郎謝萬,表達隱退之後,所享受的兒孫圍繞以及田園山林之樂,成為真正的隱逸之民。此境深深吸引着莫是龍,除了山林隱逸是他所向往的以外,文章的遣詞用字隽雅風流,也讓他傾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