黃宗羲《與鄭梁書》
弟自五月病,至今將半年矣,中間亦謂東岱不賒,猶得偷視日月,反意外也。病中曾草一年譜,歷敘一生苦趣,以為他日奉求誌銘之資,唯老兄不為虛飾耳。兩兒家食,貧甚。別無他法,貴郡貴邑皆在至契,唯義學束修,可以稍助柴水。幸老兄齒牙見及也。〈學案序〉寄滄兄,《酉山誌》寄國兄,不知皆到否?乞一問之,禹老閣下。十月二十二日弟羲頓首。
「禹老」,即鄭梁(1637-1713),字禹梅,號寒村,浙江慈溪人;因其父鄭溱與黃宗羲友善,命師事之。康熙二十七年(1688)中進士,改翰林院庶吉士。散館,授戶部主事,官終高州知府。工詩,善畫山水。晚年右臂不仁,以左手畫,更饒別致。鄭梁家富藏書,可與天一閣比美。工詩,以〈曉行〉詩名於世,詩近陳獻章,文類歸有光,黃宗羲極稱之。信札中還提到「徐果亭」,即徐秉義(1633-1711),字彥和,號果亭,江蘇崑山人;徐乾學之弟,徐元文之兄,徐開法之子,顧炎武之甥。康熙十二年(1673)進士,授編修,選右中允。官至吏部侍郎。時人評為「文行兼優」。「健庵」即徐乾學(1631-1694),字原一,號健庵,江蘇崑山人。康熙九年(1670)進士,授編修。累官至刑部侍郎。曾奉命總裁《一統志》、《會典》、《明史》等書。「介眉」即陳錫嘏(1634-1687),字介眉,號怡庭,浙江鄞縣人。康熙十五年(1676)進士,官翰林院編修;長於制義,以經學著名。「曹秋岳」即曹溶(1613-1685),字秋岳,一字潔躬,亦作鑒躬,號倦圃、鉏菜翁,浙江嘉興人;家富藏書(其人生平請見曹溶小傳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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案:此札系黃宗羲寄給鄭梁,時間在康熙三十一年(1692)十月二十二日。
札中的「滄兄」、「國兄」分别指黃宗羲門人仇兆鰲、范光陽,二人當時均在京師任職。「學案序」是指黃宗羲為《明儒學案》一書所撰的序。
康熙二十九年(1690),仇兆鰲邀同在京的萬斯同在京城開講席,河間府故城縣的賈潤命其子賈樸向仇兆鰲受學。賈潤從仇兆鰲處獲見黃宗羲的《明儒學案》,殊爲驚喜,表示願意出資刊刻,康熙三十年(1691)春,「遂命樸等朝夕校讎,授諸梓以廣其傳」,然賈潤於是年九月卒,賈樸遵其父命繼續刊刻,至康熙三十二年(1693)春竣工。在刊刻過程中,賈樸轉托仇兆鰲請黃宗羲作序,仇氏遂去函黃宗羲。然黃宗羲自「壬申(康熙三十一年)七月,余病幾革,文字因緣,一切屏除」,只能病中口授黃百家作《明儒學案序》,此即《明儒學案序》原本。康熙三十二年,黃宗羲身體有所好轉,重新對原序進行修訂,即後來的《明儒學案序》改本。是年季秋,仇兆鰲亦撰有《明儒學案》的序言。據札文「不知皆到否」云云,可知黃宗羲的《明儒學案序》剛寄出不久,且所撰爲原序。
黃氏作此札時,仇兆鰲尚未撰序。故可推斷,此札作於康熙三十一年十月二十二日。
「酉山誌」即黃宗羲為許三禮(1625-1691)所撰的《兵部督捕右侍郎酉山許先生墓誌銘》(以下簡稱《酉山誌》)。許三禮,字典三,號酉山,順治十八年(1661)進士,康熙十二年(1673)任浙江海寧知縣,聘請黃宗羲講學。康熙二十九年(1690),授兵部督捕右待郎,康熙三十年(1691)正月初九病逝。《酉山誌》稱:「壬申(康熙三十一年)五月,迪樹介范國雯從京師函書請銘」,即指「《酉山誌》寄國兄」事。徐定寶主編的《黃宗羲年譜》將《酉山誌》繫於康熙二十六年,又繫於康熙三十一年(1692)五月,前後重復且抵牾,繫於康熙二十六年者顯誤。
資料來源:
金曉剛:〈黃宗羲佚札八通考釋〉,《中國典籍與文化論叢》,2020年02期,頁218-228。